遺失的葡萄酒----從古典時期到地理大發現的世界葡萄酒文明演變史
(第十章)
第五幕 中世紀——搖籃中的葡萄酒舊世界
中世紀已至
中世紀由西羅馬帝國滅亡(公元475年)開始計算,直到東羅馬帝國滅亡(公元1453年),在長達1000年的時間里,歐洲沒有一個強有力的政權來統治。自西羅馬帝國滅亡開始,西歐大陸相繼出現一批蠻族國家,這片土地上諸侯割據,征戰不休。這是一個充滿了變革的時代,曾經古羅馬帝國的疆土上出現了三種文明:天主教文明、拜占庭文明、伊斯蘭教文明,這三種文明各自發展又相互角力,影響深遠,直至今日。在天主教世界,一批西歐現代國家的雛形開始形成。中世紀早期西方人們的思想很大程度受天主教教士影響,隨著各文明的相互碰撞,大學開始出現。中世紀中后期,隨著人口與經濟的緩慢復蘇,一輪商業革命的風暴首先在城邦林立的意大利半島上刮起,隨后還將影響整個世界。
這一階段歐洲的文明演變漫長而復雜,葡萄酒文明已經是其中微乎其微的一部分,然而,在大歷史車輪的轉動下,世界葡萄酒文明的中心卻也因此由原先的古希臘、古羅馬轉移來到法蘭西,這是多種偶然的歷史事件造成的一個必然結果,許多事件甚至和葡萄酒本身并無直接聯系,要找出今日葡萄酒舊世界各國葡萄酒文化演變原因,我們卻必須溯歷史長河而上,回到那一千年的時光空間里,身臨其境地感受大歷史下的中世紀葡萄酒文明。
中世紀泛地中海地區的三大宗教文明勢力分布圖:天主教文明(粉色區域,信仰天主教,今天歐洲大陸主要地區),拜占庭文明(黃色地區,信仰東正教,主要在今天的歐洲東部、愛琴海地區和部分西亞地區),伊斯蘭文明(綠色區域,信仰伊斯蘭教,今天北非和部分西亞地區以及伊比利亞半島)。
這三大文明自中世紀開始的相互碰撞與爭鋒對于今天世界格局影響極大,而自古希臘、古羅馬時代以來的葡萄酒古典文明也在這三大文明的相互角逐、斗爭當中開始向中世紀文明過渡,葡萄酒的中世紀文明孕育了今天所謂的葡萄酒舊世界格局,實際上西方的中世紀史主要是這三大宗教文明的斗爭史,要了解葡萄酒由古典文明向中世紀文明的過渡歷程,則我們不得不對中世紀的一些重要事件進行回顧和整理。
民族大遷徙
羅馬帝國時期古羅馬人把居住在羅馬帝國北方的外族部落居民稱為“野蠻人”(barbarian,原指不說希臘語的人)。對于這些人,帝國的態度是既鄙視其落后的文明,卻又大量招募這些野蠻好戰的蠻族人作為其雇傭軍,與此同時,邊境上的蠻族農民也在不是向帝國境內滲透。萊茵河與多瑙河畔的邊境貿易依然十分活躍。這些外族部落包括法蘭克人(Frank)、汪達爾人(Vandal)、盎格魯人(Angle)、撒克遜人(Saxon)、東哥特人(Ostrogoth)、西哥特人(Visigoth)、勃艮第人(Burgundian)、倫巴第人(Lombardy)。
與古希臘文明對古羅馬人的影響相似,古羅馬文明對于蠻族各部落的影響不容小覷。受羅馬的影響,各蠻族不僅在部落基礎上建立起王國,而且通過結姻、王國命名或改易服飾等方方面面,在形式上拉近自己與帝國的關系。
公元4世紀中葉,一個新興的草原游牧民族匈人(Huns)開始入侵歐洲,沉重打擊了東羅馬帝國和西羅馬帝國及其周邊蠻族部落與王國,在公元5世紀中葉時,其皇帝阿提拉令匈人疆土達到極盛,并建立了一個龐大的帝國,然而,就在這個帝國極度強盛之時,阿提拉暴死,這個尚在搖籃中的帝國很快瓦解,匈人民族也融入到當地原住民中。匈人自375年對黑海北岸的東哥特人發動襲擊,先后征服東哥特人與西哥特人的部落聯盟與王國。在帝國皇帝允準下,數萬西哥特人進入帝國西部境內尋求庇護,作為回報,他們則以同盟者身份為帝國御邊。然而,這一舉措自此打開了潘多拉之盒:腐敗的羅馬帝國官員視新來者為低等公民而加以盤剝勒索,民族暴亂之事時有發生,每一次暴亂帝國統治者都以軍事鎮壓予以回應。終于,在406年,由于萊茵河畔軍隊被召回鎮壓國內西哥特人起義,其它蠻族突破帝國萊茵河防線,民族大遷徙開始,各部落人民大量進入西羅馬境內,蠶食并逐漸瓜分了整個西羅馬帝國:法蘭克人在高盧扎下根來,勃艮第人控制著羅納河流域,汪達爾人占據了北非,西哥特人經營著伊比利亞半島,盎格魯人和撒克遜人進駐到不列顛,至于帝國的發源地意大利半島,在經歷長年戰火洗禮之后,淪為東哥特人、倫巴第人、拜占庭人以及天主教教皇角逐的戰場。
有歷史學家認為入侵歐洲的匈人即在公元2世紀時被中國漢朝軍隊擊敗之后西遷的北匈奴,但這一推測尚無定論,認為這兩個民族系出同源的最主要證據是北匈奴西遷和在歐洲出現的匈人時間上的吻合。
古羅馬遺產
公元475年,西羅馬皇帝被蠻族將領廢黜,自此以后,西歐再也沒有出現如古羅馬帝國般大規模而強有力的統一政權。蠻族的尚武精神取代了古羅馬帝國的文明禮儀,因為在那個年代只有依靠戰爭才能保證王國的存在。黷武主義成為了中世紀早期貴族精神。我們可以斷定,這一時期的農田大多處于荒蕪狀態,無人耕種,戰爭所帶來的人口的急劇下降使人們自求平安。
西羅馬帝國雖已覆滅,古羅馬文化旺盛的生命力卻并沒有削減,反而隨著教會和沒落的帝國貴族而延續下來: 羅馬法是中世紀各王國的法規基礎;羅馬教皇的神權開始在這個時代向地方國王的王權發起挑戰;拉丁語不僅被蠻族接納,成為通用語言,而且在此基礎上派生出的拉丁語系語言如法語、意大利語、西班牙語、葡萄牙語等依然沿用至今,唯有在不列顛島拉丁語的普及遇到了障礙,由于地理上的隔絕,大批到來的盎格魯人和撒克遜人所講的日耳曼語在此站穩了腳跟,并逐漸發展成為了今天的英語;凱撒、屋大維的英雄事跡以及羅馬帝國的偉大往事在查理曼、奧拓大帝、巴巴羅薩等人腦海中揮之不去,他們將在這個時代實踐自己心中重筑羅馬夢的信念。
中世紀歷史下葡萄酒文明的贏家——法蘭西玫瑰
中世紀的歐洲史奠定了今天歐洲的基本政治格局,也孕育出了一批葡萄酒舊世界,其中希臘、意大利、法國、德國、西班牙、葡萄牙紛紛上陣,但在今天說到葡萄酒,絕大多數人首先想到的國度還是法國,這本身實際是一種文明的影響力,而法國的這種強大葡萄酒文明影響力實際源自中世紀。從古典歷史上看,地中海的葡萄酒文明在古希臘時期進入一個高潮,意大利半島在古羅馬時代承接了這一文明并予以發展,從中世紀到近代,舊世界葡萄酒文明的角逐最終以法國獲勝,波爾多、勃艮第、香檳在今天贏得了國際聲譽,這并非僥幸,要知道在今日,就葡萄酒產量而言,意大利長年位居世界第一,而全世界釀酒葡萄種植面積西班牙長期居于榜首,但是在葡萄酒影響力上,無疑是法國領先了數個世紀。即使在1976年那場著名的巴黎盲品會中葡萄酒新世界代表美國納帕谷的紅白葡萄酒完敗法國頂級的波爾多紅葡萄酒和勃艮第白葡萄酒情況下,消費者對于法國葡萄酒依然情有獨鐘,這難道是一個偶然?
這是文明的力量,而只有中世紀的法蘭西能夠賦予葡萄酒愛好者這一幅幅精致的畫卷:波爾多令人回到了百年英法的古戰場,或是與吟游詩人一起游走于法國南部宮廷;勃艮第賦予飲者內心的寧靜,合上雙眼,仿佛看到了一個個西多會白衣修士在日初時分來到葡萄園,他們靜默而堅定,埋頭在這貧瘠土地上精耕細作,迷途者恍然悟到了基督的慈悲;香檳給人們帶來歡快,能讓人重拾青春的活力,仿佛置身于太陽王路易十四的凡爾賽宮,芭蕾、盛宴、歌劇,一派歌舞升平!
因為正是中世紀歷史的積淀,法蘭西葡萄酒方能富有內涵,遠遠超過希臘、意大利、德國、西班牙或是葡萄牙。為了尋找這其中的原因所在,讓我們在接下來的葡萄酒中世紀文明史中踏上時光隧道,回到那個遙遠的時代去探索在歐洲這片土地上所發生的故事。
1976年巴黎盲品會,葡萄酒新世界美國參賽酒評分完敗葡萄酒舊世界法國參賽酒,然而此舉意義僅僅是以美國為代表的新世界葡萄酒從此在國際葡萄酒市場上占有了一席之地,受限于歷史和風俗的養成,新世界的葡萄酒市場過重,文化缺乏,文明的形成在如今的快餐時代和工業時代會越發艱難。1976年距離如今快40年過去了,多數人心目中的葡萄酒國度依然是法國,美國葡萄酒并非美國在全世界的飲食文化代表,美國如今風靡全世界的代表性飲食是KFC、MacDonald、百事可樂以及可口可樂。